宋若昭听来如遇赦免。方才崔宁的刹那失态,令若昭不愿与这老相爷多打照面,皇甫珩这么一说,她正好躲去厨房张罗。

    崔宁在屋中坐下,自然说起和卢杞在御前斗气之事。

    “老夫真是不明白,圣上如此英主,怎地就会被卢杞那样的小人迷惑。”

    皇甫珩自忖不能搭腔,沉吟片刻,方道“崔仆射,李节度急于请表入奏圣驾跟前,我义父也在朔方军中,那他二人也一同进城?另外,听说我义兄身负箭伤,生死未卜?”

    崔宁嗔道“彦明,你这话可万不可叫旁人听了去。什么义兄,那姚濬如今是要诛九族的叛将,亏好你不是他的亲兄弟。你义父姚泾州要是箭法再多些准头,就该在礼泉一战中将这个逆子射杀于两军阵前。”

    顿了一顿又道“咳,都是为人父者,姚泾州大约也是事到临头下不了狠手,我也省得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情真意切,几句话听来,都像是不把姚令言和皇甫珩当外人。皇甫珩登时心中一暖。他的武将父亲早亡,他便对这些如师如父的武将们有着特别的亲切感,仿佛他们的言行,他们与他说话的态度,可以有助于他想象生父的风采。

    一顿晚食用罢,崔宁拍拍溜圆的肚子,满意地离去。

    皇甫珩向若昭道“方才布置食具,你怎地脸色不佳,对崔仆射也不甚周到,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?”

    若昭莞尔一笑“我与你一样,不知如何应酬贵胄。”

    她将门关了,坐到榻上,倚着丈夫道“彦明,方才我听,崔仆射想收你做弟子,还絮絮叨叨说了他的一番雄心。你可真的,想入他麾下?”

    皇甫珩叹口气“都是后话,我现在只望着,圣上能看在义父也是受了欺瞒、且将功补过的份上,不至于降罪太甚。”

    若昭道听他提到姚令言,蓦地想到弟弟若清之死,一股别扭涌上心头,又沉默了。

    皇甫珩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,忙揽过她的肩膀,柔声道“不如这样,待一切尘埃落定,我禀明圣上,随你回潞州,请为李抱真的骑卒教习?”

    若昭惊道“你说的可当真?那也,太委屈你了。你毕竟曾是泾原的一镇兵马使。”

    皇甫珩笑得满眼有如星子闪烁“那又如何?成亲那日我便说过,得妻如你,夫复何求。再说,没准令尊,令,没准岳父大人还觉得,你跟了我这样的武人,才是真的委屈。”

    “休那般说,我父亲最是开通,我中意之人,他必也喜欢。”

    皇甫珩见妻子一脸赧红,却言辞恳切,顿生怜爱,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妻子的双唇。

    “莫太莽撞,你,仔细肩头伤口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