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芯炸出细碎的噼啪声,父皇的心脏跳动地稳定又真实。

    似乎过了许久,我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,生怕说出来了父皇便明晰了阿玲的不好。

    父皇冠冕上密密长长的珠子轻轻晃动,面容棱角分明,正是皱着眉一副思考的样子,很是严肃,眼里却又存了三分戏谑。

    “父皇也不知道我们阿玲哪里好..”,我的视线便低落在父皇乌黑的发上,感觉眼睛被金色的流苏灼的很是有些酸涩。

    正惆怅着,忽又听得父皇笑开:“可是..谁也替代不了”,我听见父皇胸口震动的嗡嗡声,心底升起参差的暖意来,像袖口绸衣上细密的针脚。

    后来的我常常会想,原来阿玲是父皇的替代不了,只是太晚才知道,阿玲是可以替代的,或者说,阿玲本就是用来替代的。

    白日里父皇很忙,大臣们来去匆匆,袍子掠起地面上一阵又一阵风,乳白色的香在日光中一寸寸拉长,旋转不散。

    小些时候我会和九哥,和国子监的少年们逛着御花园看着冲天的鸟儿和新展的芽,还会攀着高大的树木偷偷笑话太监们像女子的姿态,若是有好的天,我们还时常会在草地上一睡便是一个午间,花香肆虐,莺飞草长。

    那时的我懵懂不知,在父皇和九哥的羽翼下慢慢成长,被岁月雕刻成少女,雕刻成高高在上朝气勃勃的高阳。

    这是父皇给我的封号,高阳公主,高照的太阳。受封时低头垂目,那落入眼中一截皇袍,明黄如昔。忽朦胧记起,父皇曾说,阿玲是他的小太阳。

    额角钗珠殷殷轻触,父皇衣袂飞扬,如立云端,举世俯拜。却又兀地记起,父皇已是许久不曾为我讲那亘古流传的神话了,那云霄红尘,雨扬云飘,恍如隔世。

    高阳和房遗爱之间,虽说不如九哥那般亲密,却也算得上是极好的了。

    最起码,阿玲是这样认为的。

    所以在父皇决定将我许配给他时不曾有过多少抗拒,可总是符合不了心中朦胧的影子,生不出爱意,捉着父皇的袖撒娇求饶,父皇却抽开,不耐地与我说,丞相位重。

    哦,丞相位重,我垂下眼帘笑,脚尖绣着的牡丹娇艳似真,我早已不是孩子,官场中事,亦有耳闻。恍惚想起身边来去的稚嫩面孔,也不知几些不想当皇家婿。

    父皇皱眉,“也要懂事些的。”

    那时想法颇稚嫩,心想父皇许会心疼,临时改了也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当真不知世事,那悲哀泣血的狼狈女子跌坐在刑台上想,上位者,何来心呢?

    日子过得很快,我睁着眼直到天明,微凉的晨光替代了模糊的烛火时,便随了漫□□霞嫁入他家,十里红街。皇宫远远地落在身后,连着那个孩子,再回不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