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杨凡这一行人出了清水县城,专拣那行人稀少的道路行走,绝不敢露了行藏,可怎奈这清水县内外俱都遭了灾,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流民,要寻个无人的去处,可哪有那么容易?何况这一番是拖家带口,行走更慢。

    杨凡心知这般走下去,被捉住只是迟早的事情,可这一家老小,全都要靠着自己生活,怎么忍心抛了他们自己逃命。

    这一家的老弱妇孺,凭空遇上这般的塌天大祸,一个个早已吓得手软脚软,没了主意,杨凡这脑袋里转来转去,一会儿想着回到那清水县去,向董县令苦苦哀求,求他念在自己的功劳上饶命,一会又异想天开盼着与六大书吏讲和,可心中却是明白的很,这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,无论董县令还是六大书吏,如今可都是磨刀霍霍的。

    要么去荣华州向知府求救?这个念头在杨凡心里转来转去也不知多久了。

    按说自己对知府的千金有救命之恩,这知府欠了自己绝大的人情,似乎不会见死不救,可此时的杨凡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,深知这官场中人,那翻脸比翻书还快,什么救命之恩,万万不能当做凭仗,自己当初不也是救了董县令的性命的吗?事到如今却又怎么样?

    没有永恒的朋友,没有永恒的敌人,只有永恒的利益,这话可是一点不假啊!

    我杨凡一门心思要做良民,可偏偏给人逼着要做流氓啊?实在不行,我干脆特么上山做山贼算了。

    这念头闪到这里,杨凡忽然脑中灵光一现,心说,是啊,怎么把这茬给忘了?别的便不说了,那水方庵中的老师太可是个奇人,她手下多的是江洋大盗,哪里容不下我这么几个人?

    想到此处,不由精神一震,心说事到如今,旁人是都不顶用的,自己的这一条活命之路,十九便在这水方庵中。

    杨凡忍不住跺跺脚,要知道,杨凡一家人逃出清水县,那正应了那句老话,叫做“慌不择路”啊!这一路跑下来,只求离那清水县越远越好,如今与那水方庵可谓是南辕北辙,渐行渐远,要去水方庵,必须掉过头去,来到清水县北门,再折过去,那才去水方庵,可杨凡如今,想起这清水县便是浑身哆嗦,这要是折返回去,岂不是自投罗网吗?

    可他这里左思右想,前瞻后顾,到底知道这一路逃走终非了局,一咬牙一跺脚,叫停众人道:“咱们这般逃下去,那可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了,也不知道逃到何时何处去,我看除了这蛮邦外,天下虽大,却是没你我的容身之处了,除非咱们兵行险着啊!”

    周若晴等人互相看看,心知杨凡说的不错,可一想到要到那塞外蛮荒之地,心里也都有些怕的。

    杨凡道:“诸位随着我姓杨的一路逃出来,那是很辛苦的了,如今我姓杨的犯了案子,便不该连累诸位,若是想走的,言语一声,我姓杨的绝不亏待大家!”

    那有十多个跟着一起逃出来的下人,早就心里后悔,只是怕这位杨班头翻脸不认人,不敢明说罢了,如今听他这般说,一个个都诉起苦来,这个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,那个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。

    杨凡点头微笑,心说,这树倒猢狲散,可也怪不得旁人,旁边周若晴凑过来道:“老爷,你可要多加当当心,咱们逃出来已经几天了,想必清水县里已经发下了海捕公文,若是此时放了这些人走,只怕他们一回去,便走漏了风声,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!”说着说着心里却想起自己那父亲来,只怕也受了连累,不由得眼圈一红,流下泪来。

    杨凡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,低声道:“不必担心,我自有道理!”

    转过头来,瞧着那十几个下人大声道:“诸位跟着我姓杨的,吃了不少苦头,杨凡这里多谢了!”拿出些金银来,分给众人,道:“如今姓杨的可是穷途末路了,这天下虽大,却再也无我容身之所,没奈何,只好投奔蛮邦,逃一条活路去了!如今想必县衙里已经贴出赏格来了,姓杨的别无所求,只求各位回去后,不要透露我姓杨的行踪,那便是对得起我了!”说罢慨然一叹,为之涕下。

    那些下人们纷纷叫道:“班头放心,咱们都是有情有义的,绝不做那背德之事!”拿了金银自去。

    楚蝶娘瞧着那一群远去背影,叹道:“不管你这一番心里是如何想的,最好能够成功,否则咱们本来拿来的银钱便不多,给了他们,如今虽不是一贫如洗,可也差不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