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是会试年,四方才子齐聚京城,元宵灯会自是异常热闹。南北士子相争,成了看头。北地押注楚陌会摘得杏榜首的人实多。江南举子对此颇为不屑,更是推崇康宁九年状元江叔臻之孙江崇清。

    只这两位均未出席元宵诗会。楚陌原是想带吉安去夜游灯会,放花灯,可吉安不愿。方大娘、宥大嫂子天天出府,外头翻什么浪头,她是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他们位卑,还是待在家里安生。

    吉安不乐意,楚陌就着方管事买了染料回来,亲手给她做花灯。喜得吉安两眼都笑眯了,搬了小凳坐在一旁守着。

    十五之后,楚家再次闭门,京里的热闹与他们无关。随着会试时日渐进,外界气氛也慢慢趋于紧张。另有传闻流出,皇帝龙体抱恙,只这风刚起就被扑散了。

    夜过亥正,皇宫里清乾殿依旧灯火通明。面色灰颓,眼下挂青黑的皇帝,披着五爪金龙纹斗篷坐在榻上,静看跪伏在两步外的太医院院判童稳。

    头发花白的童稳双手自然地压着地,手面的筋暴突。额上细密的汗汇聚成滴落下,啪哒打在砖上。声微渺,但在这死寂的殿中却显得尤为清晰。

    “臣该死。”

    老皇帝轻呼一口气,转过眼不再看童稳:“把药给朕。”音中透着无力,可又不容违抗。

    “皇上?”童稳闻言忽地抬头,干裂开的唇颤了又颤,迟迟才道:“那可是虎狼之药。就算皇上服了,也至多撑得半年。”

    “可若是不服,朕明日就不用上朝了。残喘留世,活个数载又有何意?”皇帝敛目,轻哼一声,他现在还不能倒:“拿来。”

    豆大的汗滚落,童稳跪着,瞳孔在荡,心跳动的咚咚声撞在他脑中。君命不可违,金口玉言…过了足五息,他才挪动僵硬的腿,转过身去开药箱。

    皇帝抬眼,目光悠远:“还有几天就是二月初六,周蔼、柏岷林一众就要入贡院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童稳手在触及药箱中那只小小的玉盒时,不由一震,再扭头望上位:“皇上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这拖拖拉拉的毛病几十年了,是一点没改。”

    “臣医术浅薄,不能替圣上解忧,罪该万死。”童稳速转身,跪伏在地。

    虽毛病不小,但他用的放心。皇帝沉目:“把药呈上来。”他没闲空跟这老药痴在这耗,前殿里还有几本折子没批。

    一刻后,童稳脚步飘浮地退出清乾殿内殿,守在内殿门口的御前首领太监立时进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