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,太子继位后,景明的父亲得以被重用。再后来,前任左相身死,景明的父亲继任左相,子承父业,两人又皆有“天下第一才子”之名,也算是京中的一桩美谈。

    这么些年过去,景明的父亲已是位高权重,比之上任左相更甚。当今的圣上也变得愈发多疑,去岁才刚诛了十位官员的九族,七百余人的鲜血染红了一条长街,杀得朝中人人自危。直到今年正月,景明入宫为妃的姐姐——当今的淑妃诞下十皇子,圣上龙心大悦,朝中官员才总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即使近日好了些,圣上不再那么喜怒无常,景明的父亲却时时如履薄冰,总是告诫景明等人小心行事,万不可鲁莽连累了家人。

    姚志青的事情不可声张,先不说皇帝怎么想,会不会问也不问便杀人,即使皇帝将信将疑,找自己查问,景明自己没有证据,又如何能取信于人?

    该怎么办?姚志青身边确实有妖,可自己不是那妖怪的对手,什么“玄虚道人”、“降妖和尚”、“镇妖高人”全是假的,给的符咒、法器没一个灵光。

    烈日当空,树上蝉鸣不休,张景明站在相府与城门的岔路口,静静思索着。

    约莫三炷香后,景明闭上了眼,再睁开时,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除坚定外,再无他物。

    城墙下的阴凉里,坐着一名靠给人读信、写信赚铜板的书生。景明快步走过去,给了书生碎银,而后执起书生放于身边狼毫,抽出草纸,就这着略有些干的墨修书一封。

    书信写毕,趁着等墨干的时候,景明对书生说:“劳烦了,待会儿替我把这信送去左相府。”

    书生看着景明给的碎银,足有平日一个月赚来的分量,忙抓起银子往张景明手里塞回,口中惶然道:“公子给的太多了,快快收回去。在下写一封信只收三文钱,公子还是自己写的,给在下两文钱便可。”

    景明按住书生的手,道:“还得劳烦你送信,这可不仅跑一趟这么简单,你合该收下这银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,”书生端正衣袖,正色道:“身为读书人,怎能受……”

    瞧着书生要讲什么“子曰”之类的大道理,景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,于是不由分说地丢下碎银:“务必把信送到左相府,若是左相生气了,你记得快点跑!”

    言罢,也不管书生在身后坚持喊着还银子,景明飞速离去,去东市买下一匹骏马,驭马径直出了京城。

    正值初春三月,日头正好,点红如洒,茵茵浅草堪堪没过马蹄。

    长安城外,景明回头望了一眼城门,轻吁了口气,而后再不回头,快马离去。

    此去不知何方,亦不知归期,定下的三年之约多少有些冲动,逞少年意气。但景明知道,他必须去,一则为证自身清白,二则为阻妖魔祸乱朝纲,三则,为自幼便放在心里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离家三个月后,许是父亲的气消了,或是说不过母亲,父亲派来护卫小五保护景明,当然,也是为了劝景明回长安。

    景明一路行过,将所查到的线索抽丝剥茧,发觉正指向尧山。